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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说当你十六岁的时候，当你的内心炽热又躁动，迷茫却渴切的那个年纪，你的左手手腕上会出现一段文字，一句话，与人们最初所以为的不同，那既非神谕，也并不是魔咒，那是你的灵魂伴侣对你所说的第一句话，它被铭刻在你的手腕上，无法去除，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你。

        Dean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，每隔几秒他就偷瞥一眼自己的手腕，手臂还因为枪械的后座力有些发麻，John蹙着眉在旁边监督，即使天上飘着雪也不能阻止John每天早上的例行训练。Dean稳了稳心神，确认旁边的Sam没出岔子，强迫自己专心在射击练习上，
只是一句蠢话，Dean，别这么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起Tina的手腕，在她撩起头发时比那一头金发还要夺人眼球的绿色墨迹，如同一串精致的手链一样点缀在皮肤上，当Dean在她体内冲撞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遮住眼睛，手腕上的绿色在他眼前晃动。他想起Steve的手腕，健康的麦色肌肤上只有一个大写的词，配上一个感叹号——“天啊！”。Dean用胳膊肘戳他，打趣道：“说不定是因为你撞洒了她的咖啡你们才认识的，星巴克男孩。”Steve敲了敲他的头，跑去训练了。他想起Livien的手腕，想起他手臂上总也不肯摘下的绷带，Livien后来吞吞吐吐地告诉他，他要遮挡住的不是一句太过奇异的话，而是一片空白，他的灵魂伴侣也许死了，也许还没出生，不管是哪种，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遇见那个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 Dean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手腕，那一小块皮肤突然之间似乎刺痒的要命，要求Dean的注意力，他控制不住地想着那即将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文字，想着那句话会怎样弯弯绕绕地圈住他的手腕，像一个枷锁，一个承诺，一份责任。

        Dean突然像浸到冰水里一样浑身发冷，冰冷的认知砸得他头晕目眩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Tina，也不是Steve，他不能承诺给那个人任何东西，他总是要照顾好Sam，他总是要和爸爸还有Sam一起上路，他还有家族事业要继续。在Dean认识她，了解她之前，他就不得不拒绝她。这一切在开始之前就结束了。也许另一个世界的Dean可以和她相遇，他们也许会住进一栋白色栅栏围绕的房子，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和车库，在一个一眼望去房子都一模一样的街区，他会成为一个父亲；甚至Mary也未曾离开，她会在门口迎接他们回家过圣诞，温柔地笑着，皱纹在眼角堆起；John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头子，总是在秋天的时候带着他们进树林里打猎；而Sam——Sam，会遇到他自己的灵魂伴侣，他会带着她回家，羞涩地弯起嘴角，向大家宣布他们的那个决定，Sam会兴高采烈地滔滔不绝着关于——够了。这些从未发生在Dean身上，他只能守护好他仅有的，他的生活挺操蛋的，如果Dean对自己诚实的话。但这不是John的错，父亲是对的，他们应该找到那个害死妈妈的怪物，杀了他，他用他认为最合适的办法教育他们，除了Dean不喜欢有时候他教训Sam的样子，John已经尽力了。而Sam——Sam就是Sam，Sam这样就很好，他安静，恼人的小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集中精力，Sam，你可以做的比这好。”John的声音紧绷，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 Sam微微眯眼，扣动扳机，一发命中。

        Sam这样就很好。


        父亲说他是在早上出生的，而到了那天晚上也没有任何话语出现在他手腕上，他在床上翻来覆去，在月光下打量他手腕上的皮肤。

        嗒嗒嗒

        Sam敲床头板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 John在另一个房间里睡觉，这个月他们宽裕一些，生长期的Dean不用和Sam挤在一张床上了。尽管有时Sam还是会像一个粘人过头的小弟弟一样钻进他被窝里来，从后面抱住他，额头抵住他的脊背。今天不是那样的晚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Sammy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太暗了，看不清。Sam比划着。

        Dean叹了口气，给了Sam一个“你就是个小bitch”的眼神，把手从被窝里掏出来比划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刚刚敲床头板，怎么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 你一天都在盯着你的手腕。

        哦，这件事。Dean还没有告诉Sam关于灵魂伴侣的事情。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，Sam早晚都要明白这回事，而之前Sam知道的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是Dean教给他的，Dean不明白这一次有什么特殊，但他就是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你在害怕，一个在他脑子里隆隆回响，你害怕Sam知道了，他会问，如果你遇见她了，你会和她一起生活是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而你无法回答，Sam不会问出真正的问题，他不会问，你会离开我吗？不，那不是Sam，你知道的，Sam不会为难你，Sam只会用那双榛色的眼睛悲伤地望着你，他说不出来，他只能看着你。你知道的，所以你无法背对着他离开，不能。

        没什么，痒得厉害，大概是皮炎之类的，没事。

        Sam垂下眼帘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知道的。

        Dean动作一僵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知道的，灵魂伴侣的事情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Dean不知道怎么回答，他自己都不确定真正的答案，他选择转移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从哪儿知道的？

        书，在手语书上看到“灵魂伴侣”这个词之后我就去查了。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该死的小书呆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应当是件好事。Sam很聪明，学东西很快。John在Sam三岁的时候才终于死心，不得不接受Sam有听觉障碍这件事。从识字教起，后来Sam用一年时间学会了手语，一年半学会了读唇语。小时候Dean会给他读睡前故事，白天带着他一起看书，只是最近几年Sam手里的书越发晦涩无趣，Dean也要忙于训练和狩猎，他们便不再继续这件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知道的太多也不好，Sam看的书越多，问的问题也越多，而有些是Dean不想面对，无法回答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晚餐时的生日蛋糕，一口下去甜腻的奶油味现在在嘴里发酵成令人不快的酸苦粘腻，扎进每个味蕾，Dean咬紧了下巴，艰难地举起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都没出现，有些人是这样的，她可能还没出生，可能死了，我不会遇到她了。现在睡吧Sammy，明天还要训练。

        在Sam回应之前，Dean翻过身冲着窗外，盯着墙纸上的一块斑驳。他从Sam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他汹涌的情绪，像翻滚的海浪，却只能溢满了心间，无法吐露。最终那呼吸声平缓下来，渐入规律。

        Dean等着，等着，墙上的指针走过12，他的手腕上仍旧是一片完好空白的皮肤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就是了，Dean想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心脏坠进幽暗的极地深寒，同时却又如释重负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他阖上眼睛，一夜无眠。

        TBC

这是和银河系漫游指南AU还有Come as you are并列前三的梗！！我自己真的好喜欢好喜欢，可惜不知道要怎么写下去